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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】(37) 幽州血战

海棠书屋 2025-12-23 19:51 出处:网络 编辑:@海棠书屋
【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】(37) 幽州血战11.23首发于禁忌书屋腊月十六,寅时末,天色犹暗,星斗未褪。幽州城外广袤的雪原上,却已不再是死寂。低沉而密集的脚步声、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声、车轮碾过冻土的辚辚声、战马
【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】(37) 幽州血战
11.23首发于禁忌书屋

腊月十六,寅时末,天色犹暗,星斗未褪。幽州城外广袤的雪原上,却已不再是死寂。低沉而密集的脚步声、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声、车轮碾过冻土的辚辚声、战马压抑的响鼻与蹄铁磕碰声,如同无数细流,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最终汇成一股沉浑厚重、令人心悸的暗涌。

火把如林,照亮了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、此刻却同样紧绷肃杀的脸庞。十五万北路军,除韩宗素分兵一万扼守大同要道外,余下十四万战兵、辅兵、工匠,在各级将领低沉而清晰的号令声中,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,开始进入预定位置。

北、东、西三个方向,距离城墙八百步外,十万步兵以营为单位,构筑起数百个森严的方阵,宛如在大地上钉下了一片钢铁丛林。

每个方阵最前方,是三排如同移动铁壁般的 “玄铁卫” ——这是西凉军中精锐的重甲步兵,身披由安西精铁反复锻打、内衬熟牛皮的重札甲,头戴只露双眼的覆面兜鍪,手持近一人高的包铁巨盾与厚背环首刀,或握着前端布满铁刺、沉重无比的狼牙棒(“碎骨者”)。他们是冲锋时最坚硬的矛头,也是防御时最稳固的基石。

玄铁卫身后,是五排 “锐矛营” 轻甲步兵。他们着轻便的镶铁皮甲,头戴护额,手持一丈二尺的长矛,矛尖如林,斜指前方,负责在中近距离绞杀敌军,保护重甲单位侧翼。

方阵最后三排,则是 “飞蝗弩手” 。他们半跪于地,身前插着大盾,手中端着可以连续击发三矢的轻型连弩,腰悬箭囊,眼神冷静而专注,负责远程压制与拦截敌军散兵。

每个方阵都有自己独特的营旗(绘有鹰、狼、虎、熊等猛兽或星辰山川图案),旗下是鼓号手与传令骑兵,确保命令能够迅速传递。方阵之间保持着可供部队调动的通道。

而在这些步兵方阵前方约三百步处,则矗立着更为庞大的攻城器械。每个主要进攻方向,都有超过三十架重新加固、高达四丈的 “攀城云楼” (改进型云梯车,顶部有折叠跳板和平台,可容纳十余名甲士),以及上百架厚重的长云梯。这些器械被牛马和人力缓缓推向前沿,如同巨兽伸向城墙的触角。

方阵后方,则是远程打击力量的集中展示。每五个方阵后方,便布置有五台需十人操作、可发射巨型弩箭或火药包(少量试验品)的“震天床弩”。而在所有军阵的最后方,超过三百架重新修复和赶制出来的重型配重式投石机(“雷神砲”)已然就位,砲梢被巨大的配重箱缓缓压下,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,石弹、泥弹(内藏铁钉碎瓷)、甚至部分包裹油脂的燃烧弹,已被填入皮兜。这些砲群覆盖的,将是整个幽州城墙及其后方纵深。

更令人瞩目的是在步兵方阵之间穿梭游弋的骑兵力量。西凉军将骑兵战术发挥到极致:以两百名轻甲快马的“游奕骑”为耳目和袭扰尖刀,配合两百名人马俱披重铠、手持马槊的“铁鹞子”重骑兵作为突击核心,再编入一百名擅长在马上使用强弩进行精准射击的“骠骑射手”,组成一个功能完备、约五百人的“疾风营”。近百个这样的“疾风营”,如同流淌在钢铁丛林间的致命溪流,随时准备化作奔腾的洪涛,冲向任何出现的缺口。

旌旗猎猎,兵甲映着初现的晨光,泛起一片冰冷的金属寒潮。鼓角声时而低沉统一,时而此起彼伏,调整着庞大军队的呼吸与节奏。肃杀之气冲天而起,连呼啸的北风都似乎为之凝滞。

我立马于东门外一处稍高的土坡上,身披玄色蟠龙纹明光铠,猩红大氅在身后翻卷。玄悦全身甲胄,手持长矛,率百名最精锐的“龙骧近卫”拱卫在侧。百里玄霍、百里玄策已分别就位于北门、西门指挥位置,韩玉也在西门预备队中默默调整着呼吸。极目望去,军阵浩荡,刀枪如麦穗,无边无际。这是西凉自立国以来,在单一战场上集结的最大规模、最成体系的攻坚力量。

城头之上,守军显然早已被惊动。火把密集,人影憧憧,无数弓弩的阴影在垛口后闪烁。一面“桑”字大旗在中央箭楼最高处飘扬,旗下,一个穿着紫色官袍、外罩软甲的身影依稀可见,正是桑弘。他正凭栏远眺,即便相隔甚远,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冰冷而审视的目光。

“终于……坐不住了吗?” 桑弘苍老而平静的声音,在寂静的城头显得格外清晰,仿佛带着一丝讥诮。

“韩月啊韩月,你还是选择了最笨的办法。也好,便让这幽州城墙,成为你西凉健儿的坟场罢。” 他转头对身旁副将吩咐,“传令各门,严守垛口,弓弩上弦,擂木滚石、金汁火油备足。没有我的命令,谁也不许擅自出战!我们的任务,是拖住他,消耗他,直到……”

他的话未说完,眉头却突然皱起。因为他看到,城下东门外,那黑压压的西凉军阵侧翼,似乎有些异常的骚动。

不是计划中的总攻时刻,甚至离午时初刻还有一段时间。

东门外,我本阵侧翼,一个由三个“疾风营”和两个步兵方阵构成的区域。按照计划,这里应保持严整阵型,施加压力,但并非主攻点。

然而,或许是连日来西凉军围而不攻、只用“秽物”袭扰的战术让守军感到憋闷与轻视,或许是城下这支军队浩大的声势刺激了一些人的神经,更或许是有人贪功冒进、不甘于只是固守……幽州东门突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!

不是大军出击,而是一支约四千人的骑兵,如同离弦之箭,以极快的速度从门洞中汹涌而出!他们没有冲向正面严阵以待的西凉步兵大阵,而是划出一道弧线,借助晨间薄雾和复杂地形的些许掩护,直扑我军东侧翼看似“薄弱”的结合部——那里恰好是我帅旗所在土坡的下方前沿!

这支骑兵装备精良,人马俱是北军骠骑中的精选,冲锋势头极为凶猛,显然是想打一个措手不及的“斩首”突击!冲在最前的将领,骑着一匹格外神骏的河西骏马,手持长柄大刀,盔缨如火,正是幽州守将中素有勇名、但性情急躁的屠昂!

“屠昂!这个蠢货!谁让他出战的?!” 城头箭楼上,桑弘的脸色瞬间铁青,一拳砸在垛口上,碎石簌簌落下。他瞬间明白了屠昂的心思——眼看西凉王亲临东门,军阵浩大,若能阵前斩将甚至惊动中军,必是天大功劳!可他难道看不出,那看似“薄弱”的结合部,根本就是故意露出的诱饵,周围看似松散的西凉骑兵和步兵,实则如同张开的蛛网?!

“快!鸣金!让他回来!” 桑弘厉声嘶吼。但已经晚了。屠昂的骑兵速度极快,已经冲过了护城河残迹,一头扎进了西凉军的阵线之间。

土坡上,我冷冷地看着这支如同自杀般冲来的骑兵,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果然,再严密的防守,也挡不住内部有人找死。

“玄悦。”

“在!”

“按预案,‘铁壁’方阵合拢,‘游奕’侧击,‘骠骑’断后。一个也别放回去。”

“遵命!”

令旗挥动,号角变调。只见屠昂骑兵冲击方向正面的两个步兵方阵,原本松散的前排“玄铁卫”瞬间踏步上前,巨盾轰然落地,连接成一片真正的钢铁墙壁,长矛从盾隙森然刺出。与此同时,两侧看似在游弋的“疾风营”骤然加速,“游奕骑” 如同灵巧的狼群,从两侧包抄,用弓箭和套索袭扰敌军两翼和后方;“铁鹞子” 重骑则从稍远处开始小跑加速,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墙,准备给予致命一击;“骠骑射手” 则在安全距离外,用强弩进行精准的点射,专挑敌军军官和旗手。

屠昂的骑兵瞬间陷入了泥潭。正面冲不破铁壁般的重步兵,两侧和后方被轻骑兵不断袭扰切割,头顶还有致命的弩箭落下。他们引以为傲的冲锋速度与机动,在这张早有准备的大网中迅速丧失。人喊马嘶,不断有骑兵被长矛刺穿,被弩箭射落,被游奕骑的弯刀砍倒。

屠昂目眦欲裂,他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,想要撤退,但后路已被机动过来的西凉骑兵阻断。他挥刀砍翻两名靠近的西凉游奕骑,举目四望,只见自己带来的四千精锐,在短短一刻钟内已折损近半,余者也陷入各自为战的窘境。

“韩月——!” 屠昂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,目光猛地锁定土坡上那杆醒目的王旗,以及旗下那个玄甲猩氅的身影。绝望与疯狂同时涌上心头,他猛地一夹马腹,不顾身边亲卫的阻拦,竟带着最后百余骑最为悍勇的亲兵,朝着我所在的方向,发起了决死冲锋!意图在死前,换掉西凉王!

“保护王爷!” 玄悦厉喝,一马当先,率龙骧近卫迎了上去。她手中长矛化作一道乌光,精准地格开屠昂奋力劈来的大刀,顺势一刺,快如闪电!屠昂怒吼着试图闪避,但玄悦的矛尖却如同毒蛇般如影随形,“噗嗤”一声,穿透了他胸甲的结合处,从后背透出!

屠昂身体剧震,大刀脱手,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矛尖,又抬眼望向眼前这名英气逼人、眼神冷冽的女将,张了张嘴,却只涌出一口鲜血。

玄悦手臂一振,将屠昂的尸体挑离马背,高高举起!同时厉声高喊:“敌将屠昂,已授首!”

“万岁!万岁!万岁!” 看到这一幕的西凉军士,士气瞬间暴涨,吼声如雷动九天!剩余顽抗的幽州骑兵见主将身亡,更是斗志全无,或降或逃,很快被肃清。

玄悦将屠昂血淋淋的首级挂在矛尖,策马在阵前飞速驰骋一圈,所过之处,欢呼声更烈。她最终回到土坡下,将首级掷于地上,向我抱拳复命。

城头之上,桑弘眼睁睁看着屠昂冒进、中伏、被杀、首级被示众,整个过程快得让他来不及做出更多有效反应。他脸色铁青,胸口剧烈起伏,猛地咳嗽起来,旁边亲兵连忙搀扶。

“蠢材……蠢材!坏我大事!” 桑弘嘶哑地咒骂着,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颓然。屠昂这一送,不仅折损了四千宝贵的机动骑兵,更极大地提振了西凉军的士气,打击了守军的气焰。

我看着城头桑弘隐约晃动的身影,知道时机差不多了。虽然离与公孙范约定的午时三刻还有一点时间,但屠昂的意外“助攻”,使得全军士气可用。

“传令!” 我声音清越,传遍东门战场,“总攻开始!雷神砲,覆盖射击!床弩,瞄准垛口箭楼!飞蝗弩,向前推进,压制城头!步兵方阵,稳步前压,保护攻城器械!”

“咚!咚!咚!咚!”

代表总攻的沉重战鼓擂响,声震四野。与此同时,北门、西门方向,也响起了同样的鼓声,百里兄弟与韩玉,同步发动了牵制性进攻。

刹那间,战场态势为之一变!

“放!”

后方砲群指挥官令旗狠狠挥下。

“嗡——轰!”

三百多架“雷神砲”的配重箱同时坠落,巨大的砲梢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猛地扬起,将无数石弹、泥弹、火弹抛向高空,划出死亡的弧线,如同密集的陨石雨,朝着幽州城墙及其后方区域狠狠砸落!

“砰!砰!轰!哗啦——!”

石弹砸在城墙上,砖石碎裂,烟尘弥漫;泥弹在半空或触地后炸开,里面的铁钉碎瓷四散飞溅;火弹拖着黑烟砸中城楼或城内建筑,燃起熊熊大火。整个幽州城头,仿佛瞬间被雷霆与烈焰覆盖。

与此同时,“震天床弩”发射的巨弩和少量试验性的火药包(响声大,杀伤范围有限),也带着凄厉的尖啸,直扑城头垛口和箭楼,试图摧毁守军的防御工事和指挥节点。

“飞蝗弩手”在重步兵盾牌的保护下,向前推进到离城墙两百步左右的距离,然后仰角抛射,连绵不绝的弩箭如同真正的飞蝗群,笼罩向城头任何敢露头的守军。

在如此猛烈的远程火力掩护下,步兵方阵开始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,推动着“攀城云楼”和长梯,缓缓向城墙逼近。骑兵营则在两翼游走,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反击。

一时间,幽州城四面,鼓声震天,杀声动地,箭矢如雨,砲石如雹,硝烟与尘土混合着血腥气,直冲云霄。场面浩大而惨烈,仿佛末日降临。

城头守军起初被这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势打得有些发懵,尤其是远程火力的密度和威力,远超他们之前应对的任何敌人。在砲石箭雨的洗礼下,守军出现了短暂的慌乱和伤亡。

然而,桑弘毕竟是桑弘。最初的震惊过后,他迅速恢复了冷静。他冒着不时落下砲石的风险,在亲兵举着巨盾的护卫下,仔细观察着城下的攻势。

很快,他发现了不对劲。

攻势看起来猛烈无比,远程打击确实造成了困扰和伤亡,但……真正攀城的步兵,数量却并不多。大部分步兵方阵只是推进到一定距离便停下,以盾阵固守,并未全力冲锋。那些巨大的“攀城云楼”移动速度很慢,且似乎并未全部投入。西凉军那数量惊人的骑兵,大部分也只在两翼巡弋,并未试图冲击城门或配合登城。

这不像是一场决死攻坚应有的打法。更像是一场……声势浩大的佯攻?或者,是在用强大的远程火力和严整的军阵,拖延和吸引注意力?

“韩月……你在玩什么把戏?” 桑弘眯起眼睛,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。屠昂的冒进送死,或许打乱了他的一些步骤,但绝不足以让他改变整个战略。如此大张旗鼓,却雷声大雨点小,必有更深图谋!

“传令各门守将!” 桑弘猛地转身,对传令兵急促下令,“提高警惕,严防死守!尤其注意城内动静,巡逻队加倍,巡查各处街巷、水井、废弃房屋!韩月此人狡诈,恐有奇兵潜入!快去!”

他直觉感到,真正的危险,或许并非来自城外这看似恐怖的军阵,而是来自……幽州城的内部。

然而,他的命令刚刚传达下去不久,午时三刻将至未至之际——

幽州城内,原属于公孙度府邸(现被桑弘作为临时行辕)的后花园,那座假山之下,一处被藤蔓和积雪巧妙掩饰的洞口,石板被从内轻轻顶开。

一双锐利如鹰隼、带着决绝战意的眸子,在黑暗中亮起。紧接着,一个接一个身着黑衣、手持利刃的矫健身影,如同鬼魅般悄然钻出,迅速散开,融入庭院的阴影之中。

为首之人,身形高挑挺拔,即便穿着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,也难掩其凛然之气。她抬起头,望向府邸前院传来嘈杂声的方向,又瞥了一眼巍峨的城墙方向传来的震天喊杀与砲石轰鸣,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。

“韩月……你的聘礼,我收下了。现在,该是我的‘嫁妆’,登场的时候了。”

城头上守军的异常调动,桑弘那老狐狸在箭楼下急促指挥的身影,透过弥漫的硝烟隐约可见。我心中一凛,暗叫不好。这老小子果然滑头,仅凭佯攻级别的压力和一场意外的斩将,果然还是难以完全牵制住他全部的注意力。他必然已经察觉到了攻势中的“不协调”,甚至可能已经开始怀疑城内有变。

不下点真正的血本,看来是无法让他“安心”应付正面战场了。

“姬先生!管先生!” 我猛地转头,对侍立身后的两位文臣心腹低喝道,“时机已不容再拖!传令全军,变佯攻为强攻!所有部队,不计代价,给我全力扑上去!务必把桑弘所有能调动的兵力,牢牢钉在城头!为公孙家的人,争取足够的时间!”

姬宜白与管邑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。他们深知此令一下,必将血流成河,但眼下确已无他路可走。姬宜白肃然拱手:“臣遵命!” 

随即转身,对身后待命的传令官和鼓号手厉声道:

“主公有令!吹响‘踏破’号!全军——总攻!”
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咚!咚!咚!咚!”

凄厉高亢、代表着决死冲锋的“踏破”号角声,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,紧接着,总攻鼓点的节奏陡然加快,变得如同疾风骤雨,重重敲击在每一个西凉军士的心头。

信号明确!

刹那间,整个战场的气氛为之一变!

原本以远程压制和稳步推进为主的西凉大军,如同沉睡的巨兽彻底苏醒,发出了震天的咆哮!北、东、西三个方向上,所有步兵方阵前排的“玄铁卫”发出整齐的怒吼,顶着巨盾,开始加速奔跑!后面的“锐矛营”长矛放平,紧随其后!“飞蝗弩手”更是冒着被己方误伤的风险,抵近到极限距离,向着城头疯狂抛射连弩箭雨!

数百架“攀城云楼”和无数长梯,被士兵和牛马拼死推着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城墙!后方的“雷神砲”和“震天床弩”也调整了射界,更加密集地轰击城墙中段和后方支援区域,为登城部队开辟道路。游弋的“疾风营”骑兵也开始在更近的距离上集结,准备随时扑向任何可能打开的缺口或出击的敌军。

真正的血战,开始了!

桑弘站在箭楼上,感受着脚下城墙传来的、比之前猛烈十倍的震动,听着那代表着决死冲锋的号角,看着如黑色潮水般疯狂涌来的西凉大军,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下来。

“果然……刚才只是虚张声势吗?” 

他心中那丝不安得到了证实,但此刻已无暇细究韩月为何突然改变战术。因为铺天盖地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!

“所有预备队,上城!弓弩手,全力发射!擂木滚石,金汁火油,给我狠狠地砸!堵住每一个垛口!绝不能让西凉人踏上城头!” 

桑弘嘶哑的声音在混乱的城头响起,虽然苍老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、不容置疑的权威。他麾下的三名副将——皆是跟随他多年的百战老兵——立刻分赴各段城墙,指挥若定。

北军边军确实不愧为天下有数的精锐,即便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,初期的慌乱迅速被压下。在军官的怒吼和督战队的刀锋下,守军依托着高大的城墙和完备的防御设施,开始了极其顽强而有效的反击。

箭矢如同泼水般从垛口后倾泻而下,其中夹杂着威力巨大的床弩弩箭。滚烫的金汁(熔化的金属液或沸油混合毒物)和燃烧的火油罐被不断抛下,在城脚和云梯上燃起一片片地狱之火。沉重的擂木和边缘锋利的滚石沿着城墙斜面轰然砸落,所过之处,西凉军士筋断骨折,惨嚎连连。

冲锋在最前面的“玄铁卫”即便有重盾和厚甲,在如此密集的打击下也不断倒下。推着云梯车的士兵更是死伤惨重,许多人尚未靠近城墙,便已倒在了箭雨和砲石之下。几架眼看就要搭上城墙的“攀城云楼”,被守军集中火油攻击,瞬间燃成巨大的火炬,上面的士兵带着满身火焰惨叫着坠落。

每一寸城墙的争夺,都迅速变成了血肉磨盘。不断有西凉悍勇之士冒着箭雨滚石,顺着长梯或云梯跳板攀上城头,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,但往往在杀死一两名敌人后,便被数量占优的守军围杀。城上城下,尸积如山,血流漂杵。喊杀声、兵刃撞击声、濒死的哀嚎声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、砲石落地的轰鸣声……交织成一曲残酷至极的战争交响。

伤亡数字在急剧攀升。各条战线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。

西门方向,负责指挥的韩玉,透过弥漫的硝烟和血雾,看着己方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一片片倒下,而巍峨的城墙仿佛亘古不变的巨兽,吞噬着无数的生命。他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,额头冷汗涔涔。连续两次败在桑弘手下,尤其是上一次近乎全军覆没的惨败,如同梦魇般纠缠着他。看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惨烈景象,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和犹豫悄然攥住了他的心脏。

“将军!正面攻势受阻,第三营伤亡过半,请求暂缓进攻,重整队形!” 一名满脸血污的校尉冲到他面前嘶声报告。

韩玉喉结滚动了一下,看着校尉身后那些浑身浴血、眼中带着疲惫与恐惧的士兵,又望向那似乎永远无法逾越的城墙,咬了咬牙,终于下达了命令:

“传令……前锋各营,暂缓强攻,依托现有位置,巩固阵地,用弓弩与敌对峙……”

他的命令,使得西门方向的攻势明显一滞。这一变化,立刻被战场上游弋的“谛听”观察哨和姬宜白手下专门监控各部动向的情报官捕捉到,迅速报至我的中军。

“报——!西门韩玉将军所部,攻势减缓,似有畏战之象!” 传令兵单膝跪地,声音急促。

我正密切关注着东门战况,闻言勃然大怒!在这个节骨眼上,任何一丝犹豫和退缩,都可能让整个强攻计划功亏一篑,让公孙家的奇袭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!

“混账!” 

我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箭囊,厉声道,“让韩玉立刻滚过来见我!”

不多时,韩玉在亲兵护卫下,匆匆赶到东门外我的临时指挥所。他甲胄染血,脸色苍白,眼神躲闪。

“韩玉!你为何减缓攻势?!” 我劈头盖脸地质问,怒火几乎化为实质。

韩玉单膝跪地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:

“王爷……非是末将畏战,实在是……弟兄们伤亡太大了!桑弘守备森严,城墙坚固,如此强攻,无异于以卵击石!末将……末将恳请王爷,暂缓攻城,从长计议,或可另寻他法……” 他的话里充满了对士卒伤亡的痛惜,但也清晰无误地透露出他内心深处对桑弘、对这座坚城的恐惧。

“从长计议?另寻他法?”

 我怒极反笑,上前一步,猛地一脚踹在他肩膀上,将他踹得一个趔趄。

“韩玉!你看看这幽州城!看看这城下死去的西凉儿郎!我们已经没有时间‘从长计议’了!南边的虞景琰随时可能杀回来!桑弘这老匹夫就在城里嘲笑我们!现在,老子不要伤亡数字!我只要幽州城!听清楚了吗?我只要幽州城!”

我俯视着他,声音冰冷如铁,一字一句砸进他耳中:“就算你的人马今天全打光了,把血流干在这城墙下,我也不怪你!损失多少,回安西我给你补多少!阵亡兄弟的抚恤,本王一分不会少,加倍给!但如果你再敢畏惧不前,耽误了战机,让公孙家的奇袭功败垂成,让全军将士的血白流……” 

我猛地抽出腰间佩剑,寒光映照着他惨白的脸,“我就亲手砍了你的脑袋,祭奠死难的弟兄!现在,立刻给我滚回西门去!全军压上!不准留一兵一卒做预备队!就算是爬,也要给我爬到城头上去!”

韩玉被我这一番毫不留情的怒斥和杀意震慑,浑身剧震,眼中的恐惧被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取代。他猛地磕了一个头,嘶声道:“末将……遵命!末将这就去!西门不破,末将提头来见!” 说完,他爬起身,头也不回地冲回了硝烟弥漫的西门方向。
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我心中的怒火稍平,但警惕未消。韩玉的心态已经出了问题,光靠恐吓未必能让他发挥全部战力。

“雷焕!” 我转头喝道。

“卑职在!” 一直率领警察部队维护后方秩序、兼管部分物资的雷焕立刻上前。

“把你麾下最精锐的警察总队,还有姬先生‘谛听’所属的‘血蝙蝠’大队,全部调往西门韩玉军后!” 

我眼神森寒。

“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:督战!凡有畏缩不前者、擅自后退者、喧哗乱军心者,包括韩玉将军本人,无需请示,就地格杀!用你们的刀和弩,告诉西门的每一个人,他们的身后,只有死路一条!前进,或许还有生路和功勋!”

雷焕和姬宜白(他亲自指挥部分血蝙蝠)凛然应命:“遵命!” 两人迅速离去调兵。这支由精锐警察和冷酷间谍组成的特殊督战队,将如同最无情的铡刀,悬在西门每一个将士的头顶。

处理完西门的隐患,我重新将目光投回东门。这里的战斗同样惨烈无比。桑弘显然将更多的精兵强将部署在了直面我王旗的方向。守军的反击异常顽强和有章法。

我亲眼看到,三架耗费巨资打造的“攀城云楼”,在即将搭上城墙的瞬间,被守军精准投掷的大量火油罐覆盖,随即火箭射下,瞬间燃起冲天大火,化为三座巨大的火炬和钢铁坟墓,上面的士兵几乎无一生还。后续跟进的普通长梯,一旦靠近城墙,就会遭到垛口后密集的弓弩攒射和擂石砸击,损失惨重。少数悍勇之士侥幸攀上城头,也立刻陷入数倍守军的围攻,很快便被斩杀,尸体被抛下城墙。

东门的攻势,也陷入了令人焦灼的僵局。每拖延一刻,公孙家奇袭的风险就增加一分,全军的伤亡也在持续飙升。

不能再等了!

“玄悦!” 我沉声喝道。

“王爷!” 玄悦持矛肃立,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。

“点齐本王所有的‘龙骧近卫’!还有韩忠留在中军的那支‘狼牙’特战队!” 

我的目光越过血肉横飞的战场,死死锁定城头箭楼下那个紫色的身影,“全军压上,不计代价,加强登城攻势!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——桑弘!给我盯死他,缠住他,攻击他所在的位置!不要怕伤亡,不要惜代价!我要让那老匹夫片刻不得安宁,让他没有余力去分神关注城内任何可能的异动!就算杀不了他,也要让他变成聋子、瞎子,只能应付眼前的厮杀!”

玄悦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战意,重重抱拳:“卑职领命!必不负王爷所托!”

她转身,清越的声音响彻近卫队阵列:“龙骧卫!狼牙队!集结!目标——城头箭楼,诛杀桑弘!”

“吼——!” 最精锐的战士发出震天的战吼。

我拔剑出鞘,剑指幽州城头,用尽全身力气,对着整个东门战场怒吼:“西凉的儿郎们!破城就在今日!杀进幽州,诛杀国贼!第一个登上城头者,封侯!斩桑弘首级者,封公!全军——杀——!”

“杀——!!!”

在极致的重赏与严酷的督战下,在统帅亲卫队的带头冲锋下,东门西凉军的攻势,再次攀升到了一个惨烈而疯狂的高度。无数士兵如同失去了痛觉和恐惧,前赴后继地扑向那吞噬生命的城墙。整个幽州攻防战,进入了最血腥、最关键的决胜时刻。而城内,那支悄然潜入的“嫁妆”,也即将展开决定性的行动。

东门城下的厮杀已臻白热化,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气味。箭矢破空的锐响、刀剑入肉的闷响、垂死的哀嚎、愤怒的咆哮、火焰吞噬木料的噼啪声……无数声音混杂成一片令人心智几欲崩溃的喧嚣。我的“龙骧近卫”与“狼牙”特战队,在玄悦的率领下,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,一度在城头撕开几个小口子,悍勇无比地朝着桑弘所在的箭楼方向拼死冲杀。守军则如同被激怒的蜂群,疯狂地涌上来填补缺口,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道屏障。每前进一步,都要付出血的代价。桑弘本人虽在亲兵重重护卫下,却也不得不频繁转移位置,指挥愈发急促,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。

然而,城墙依旧巍然。西凉军士的尸体在城下堆积,鲜血浸透了冻土,又被后续的脚步踩踏成暗红色的泥泞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每一息都意味着更多生命的消逝。公孙家的奇袭,到底进展如何?

东门的厮杀已臻白热化。玄悦率领的龙骧近卫与“狼牙”特战队,如同最锋利的锥子,在无数西凉军士用生命铺就的血路上,悍不畏死地向桑弘所在的箭楼方向反复冲击。他们吸引了城头守军最凶猛的火力和最精锐兵力的围堵,每前进一步,都伴随着惨烈的伤亡。城上城下,尸骸枕藉,鲜血浸透了砖石,又在低温下凝成暗红色的冰壳,让攀爬变得格外湿滑艰险。

我站在指挥土坡上,身侧除了必要的传令兵和旗手,已几乎无人可用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、硝烟和皮肉焦糊的气味,耳中充斥着仿佛永无止境的喊杀与哀嚎。每一刻的拖延,都意味着更多西凉儿郎的陨落,也意味着公孙家那支奇兵被发现和剿灭的风险不断增大。
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焦灼时刻,一个穿着破旧皮袄、脸上带着仓惶与狡黠的身影,在几名西凉军士的半押送下,踉跄着跑到土坡下。是公孙家那位名叫公孙渊的长者(公孙范的族弟)。

“殿下!殿下!” 公孙渊气喘吁吁,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、属于投机者的兴奋,“通了!密道彻底打通了!我公孙家三百七十名敢死之士,已全员潜入城中,此刻正隐蔽于原府邸废墟之内,蓄势待发!只待殿下信号,便可直扑桑弘行辕!”

他说话时,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惨烈无比的攻城战场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迟疑和后怕。显然,西凉军付出的巨大伤亡,远超他们这些“合作者”的预料,他们下意识地想再等等,看看风向,保存自家那点“本钱”。
这细微的神情落入我眼中,瞬间点燃了我胸中积压的郁火与暴戾!我的弟兄们在流血,在成片地倒下,而这些人,却还在打着保存实力、待价而沽的算盘!

“等?!”

我猛地从土坡上冲下,几步跨到公孙渊面前,在他惊愕的目光中,一把攥住了他满是皱纹的脖颈!我的手指如同铁钳,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,将他那张写满算计的老脸拉到自己面前,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与杀意,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,低沉而嘶哑:

“老东西!睁开你的狗眼看看!看看这城墙下,看看这雪地上,流的都是谁的血?!是我西凉子弟的血!他们每多流一滴,你公孙家那份‘嫁妆’就贬值一分!现在,立刻,马上!” 我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,公孙渊的脸因窒息而涨红,眼中充满了恐惧,“给我放信号!让你的人,杀进去!砍下桑弘的脑袋!要是再敢拖延,误了战机,老子先屠光你们这些藏在后面的公孙族人,再去挖了你们辽东的祖坟!”

“咳……咳……殿……殿下饶命!”

公孙渊魂飞魄散,双手徒劳地想掰开我的手指,喉间发出嗬嗬之声。

“放……放!这就放!得令!得令!”

我冷哼一声,松开了手。公孙渊踉跄后退,大口喘着粗气,脸上再无半点迟疑,慌忙从怀中掏出一支粗短的、裹着红纸的竹筒,用火折子点燃引信。
“咻——啪!”
一道赤红色的焰火尖啸着蹿上阴沉的天幕,即便在白日的硝烟中,也显得格外醒目刺眼,最终在高空炸开一团红云。

信号发出了!

几乎就在红云绽放的下一刻,幽州城内,原本被震天喊杀和砲石轰鸣掩盖的深处,隐隐传来了新的、截然不同的骚动声!

起初是零星的、仿佛从不同方向响起的喊杀与兵器撞击声,紧接着,城内多处地方——尤其是靠近原公孙府邸、粮仓、武库的区域——相继冒起了浓烟与火光!火势在干燥的冬季和混乱中迅速蔓延,黑烟滚滚而起,即使在高大的城墙遮挡下,也能清晰看到。

“城内起火了!”

“有内乱!公孙家的人动手了!”

城头上,一些眼尖的守军惊慌地呼喊起来。
桑弘一直如同磐石般立在箭楼,即便在玄悦等人最猛烈的冲击下也未曾慌乱,但此刻,听到城内传来的异常喧嚣,看到多处升起的黑烟,他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。

“果然……果然有内鬼!公孙家的余孽!”

他咬牙切齿,瞬间明白了韩月之前那场声势浩大却略显刻意的总攻意图——不仅仅是施压,更是为了将他所有能调动的兵力,牢牢吸引在城墙防线,使得城内空虚!

“快!调……”

他下意识就要下令抽调部分城防兵马入城平乱,但话到嘴边,又硬生生止住。城下西凉军的攻势虽因伤亡惨重而稍缓,却丝毫未停,尤其是那支直扑自己而来的精锐,更是如同跗骨之蛆。此刻若从本就吃紧的城头调兵,只怕防线瞬间就会出现缺口。

然而,城内的乱象在迅速扩大。公孙家的死士显然对城内地形极为熟悉,他们分成数股,有的四处纵火制造恐慌,有的袭击巡逻小队和零散守军,更有精锐直扑桑弘行辕所在的区域!留守城内的多是老弱辅兵和少量维持治安的军士,面对这突如其来的、有组织的内部袭击,顿时陷入混乱。哭喊声、奔跑声、救火声与厮杀声混杂在一起,使得原本作为大后方的幽州城内,也变成了血腥的战场。

桑弘额头青筋暴起,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。城要守,内乱要平,但兵力捉襟见肘。他最终还是咬着牙,从相对压力稍小的西、北两门,各抽掉了数百人,由得力军官带领,返身杀入城内平叛。

这一分兵,虽然暂时遏制了城内乱象的急速恶化,却让本就承受巨大压力的城防体系,出现了细微的松动。尤其是西门,本就因韩玉的畏缩和后来督战队的压迫而勉强维持的攻势,在守军被抽走部分后,压力骤减。
就在这微妙而混乱的时刻,东门战场的侧翼,一段因守军被城内火情和调令稍稍分散注意力的城墙下方——

数十条带着铁钩的绳索,如同无声的毒蛇,从城下抛出,精准地钩住了垛口的边缘或凸起的砖石。紧接着,一个个身着深色紧身衣、动作矫健如猿猴的身影,口中衔着短刃,手脚并用,利用飞爪绳索,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爬!他们正是西凉军中百里挑一、专精攀援与突袭的“壁虎营”精锐!

城头守军注意力被城内烟火和正面攻势吸引,待到发现这些“壁虎”时,已有数十人成功翻上垛口!他们落地无声,短刃和手弩瞬间发难,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附近几名惊慌的守军,迅速抢占了一小段城墙!

“敌袭!侧翼有敌爬上来了!” 凄厉的警报响起。

但为时已晚!更多的“壁虎”和紧随其后的轻装锐卒,沿着这打开的缺口蜂拥而上!与此同时,城下一直等待时机的数台最为坚固的“攻城锤车”(头部包铁的巨大原木,在棚车保护下),被士兵们发疯般地推着,不再撞击城门,而是径直冲向这段城墙下方被砲石反复轰击、已然出现裂缝的墙根!

“轰!轰!轰!”

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,如同死神的鼓点,每一次都让整段城墙剧烈颤抖,砖石簌簌落下,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、蔓延!
“顶住!堵住缺口!” 附近的北军军官目眦欲裂,率兵疯狂扑来,想要将登上城头的西凉军赶下去,并阻止下方的撞击。然而,城头的混战、城内的动乱、以及正面依然持续的猛攻,使得他们的反击显得顾此失彼,力不从心。

“咔嚓——轰隆——!”

终于,在连续十几次亡命的撞击下,那段本就伤痕累累的城墙,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,轰然坍塌了一个宽达数丈的缺口!砖石泥土混合着守军的残肢断臂,倾泻而下,扬起漫天尘土!

“城墙破了!缺口打开了!” 无数西凉军士发出了震天动地的狂吼,早已在后方集结待命的精锐骑兵和重甲步兵,如同决堤的洪水,向着那处致命的缺口汹涌而去!

“完了……”

箭楼上,桑弘看着那处升腾起巨大尘烟的缺口,以及如同潮水般涌入的西凉军,脸色瞬间变得灰败。城内未平,城外已破,兵力捉襟见肘,败局已定。

“大人!快走!” 一直护卫在他身边的副将李毅,一把抓住桑弘的胳膊,声音急促而决绝,“留得青山在!末将护您从南门突围!去与三殿下汇合!”

“不!老夫受殿下重托,守此坚城,岂能弃城而逃?城在人在,城亡人亡!” 桑弘须发戟张,想要挣脱,眼中尽是决绝。他还想为虞景琰多争取哪怕一刻的时间。

“大人!三殿下需要的是您,不是一座死城!” 李毅几乎是在吼叫,他不由分说,对周围亲卫厉声道,“架起大人,跟我走!去南门!”

几十名最为忠勇的亲卫一拥而上,半请半强迫地簇拥着、几乎是抬着挣扎的桑弘,迅速离开箭楼,沿着马道向尚未被攻破的南门方向退去。李毅则率领剩余数百名亲卫,拼死断后,抵挡从缺口涌入和从其他方向包抄过来的西凉军。

桑弘的旗帜倒下,主帅被迫撤离的消息,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,击垮了大部分仍在顽抗的北军士卒的意志。尤其是当城内作乱的公孙家部分人马,与涌入城中的西凉先头部队取得联系,开始引导他们清剿残敌、控制要地后,抵抗变得零星而无力。

不久,幽州城头最高处,残破的“虞”字旗和“桑”字旗被抛下,一面崭新的西凉黑底金月王旗,在无数西凉军士疯狂的欢呼声中,缓缓升起,迎着北风猎猎飘扬!

城内零星的战斗又持续了约一个时辰,主要是一些北军死忠分子据守府库、衙署进行的最后抵抗。但大局已定。

最终,在残阳如血、映照着满城疮痍与尸骸的傍晚,幽州守军中官职最高、资历最老的大司马北俊辉,率领着城中残余的、建制尚存的约六千余名北军将士,在城主府前的广场上,卸甲弃兵,向我正式请降。

持续了近两个月的幽州攻防战,以桑弘败走、西凉军惨胜告终。

战后清点,西凉军阵亡一万一千余人,重伤失去战力者超过两万,轻伤不计其数。幽州守军战死者逾八千,伤者无数,投降者六千余。城内平民伤亡亦极为惨重。

当胜利的狂热稍稍退去,巨大的伤亡数字和战斗的残酷,让许多西凉将领心中充满了对北军的仇恨与杀意。临时帅帐内,气氛压抑而躁动。

“王爷!北军顽抗,致使我军儿郎死伤枕藉!此仇不报,军心难平!” 百里玄策双眼赤红,声音嘶哑。

“尤其是那些反复无常的漠南部族渣滓!” 韩玉的情绪最为激动,他之前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羞辱,此刻急欲用血腥来洗刷,他上前一步,厉声道,“王爷!末将建议,将降卒尽数坑杀,筑为‘京观’,以儆效尤!既可慰我阵亡将士在天之灵,亦可震慑河北辽东宵小,使其知我西凉天威不可犯!”

“对!坑杀!”

“筑京观!”

帐中响起一片附和之声,许多将领都被仇恨和战后的暴戾情绪支配。

我坐在主位,沉默地听着将领们的咆哮。脸上并无太多胜利的喜悦,只有深深的疲惫与一种冰冷的清醒。目光缓缓扫过群情激愤的众将,最后落在被押解在帐外、垂头丧气的北军降将北俊辉等人身上,又仿佛穿透帐篷,看到了城外那些堆积如山的双方士卒尸体。

半晌,我抬手,压下了帐中的喧嚣。

“带北军降卒,至城墙缺口处集合。另外,”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
“让公孙家的人,还有姬宜白的情报官,把之前投降我军、后又随漠南部族反叛、参与袭击我北线溃兵的那两千多部族兵,全部给我甄别出来,捆结实了,也带到缺口那里去。”

命令传达下去。不久,城墙坍塌的缺口前,一片巨大的空地上,景象分明。一边是六千余名丢盔弃甲、面如死灰的北军正规战俘,被西凉军士持械围住。另一边,则是两千多名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、满眼惊恐绝望的漠南部族叛兵,被粗暴地推倒在地,密密麻麻躺了一片。

四周,是肃立无言、眼神复杂的西凉全军将士,以及公孙家那些心怀鬼胎、暗自观察的族人。

我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,寒风卷动猩红的大氅。目光先扫过那些北军战俘,他们中许多人身上带伤,眼神中除了失败者的颓丧,也有着一丝属于军人的不屈与听天由命。

然后,我转向全军,声音借助内力,清晰地传遍全场:

“将士们!幽州已破,此战,胜了!但这胜利,是你们用血肉,用性命换来的!每一份战功,都浸透着同袍的鲜血!这份血仇,本王记得!西凉记得!”

人群微微骚动,尤其是那些激进的将领,眼中露出期待。

我话锋一转,指向那些北军战俘:“然而,他们!” 我的手指划过北军方阵,“桑弘麾下的北军将士!他们守城,是奉命!他们抵抗,是尽责!各为其主,拼死力战,这是军人的本分,是值得对手尊敬的品质!他们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,不是劫掠屠城的匪类!他们是合格的军人!”

北军战俘中,许多人愕然抬头,难以置信地看向高台。

我继续道,声音更加冷峻:

“今日,若我们因他们抵抗激烈,便屠戮降卒,筑造京观。痛快吗?或许痛快。但然后呢?消息传开,从此以后,天下所有与我西凉为敌者,皆知投降亦是死路一条!他们会怎么做?他们会战至最后一人,流尽最后一滴血!因为他们没有活路!这会让我们的统一之路,平添多少白骨?会让多少西凉子弟,枉死沙场?!”
我猛地转身,指向地上那些瑟瑟发抖的漠南部族叛兵,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刺骨:“但是!对于这些人——这些先前已向我西凉表示臣服,领受赏赐,却又趁我军新败,悍然反叛,袭击我溃散同袍,劫掠杀戮,毫无信义可言的渣滓——本王的态度,截然不同!”

我高高举起右手,然后狠狠向下一挥!

“铁鹞子!出列!”

“轰!”

早已在侧翼待命的三百名全身重甲、连战马都披着铁铠的“铁鹞子”重骑兵,闻令而动,缓缓出列,列成紧凑的冲锋阵型。冰冷的铁甲在残阳下泛着暗红的光泽,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魔神。

“目标——叛军阵列!冲锋——踏阵!” 我的命令,冷酷如冰。

“杀——!”

铁鹞子指挥官一声令下,三百重骑开始小跑,加速,最后形成了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!碗口大的铁蹄重重踏在冻土上,发出闷雷般的巨响,大地都在颤抖!

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,在震耳欲聋的铁蹄轰鸣和叛兵濒死的凄厉惨嚎中,这支钢铁洪流无情地碾过了那片躺满叛兵的区域!血肉之躯在重甲铁蹄下,如同脆弱的泥偶,瞬间筋断骨折,化为肉泥!惨叫声、骨碎声、马蹄践踏声……交织成一曲残酷至极的死亡乐章。鲜血如同红色的溪流,在铁蹄下迸溅、流淌,染红了大地。

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。当铁骑洪流踏过,那片区域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、深深嵌入冻土的暗红色泥泞,以及零星残破的布片和骨茬。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冲天而起。

全场死寂。西凉军士们被这残酷而震撼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,许多人脸上的仇恨被一种混合着快意、敬畏与隐隐恐惧的复杂神情取代。北军战俘们更是面无人色,瑟瑟发抖,仿佛那铁蹄下一刻就会落到自己头上。

我再次转向北军战俘,声音恢复了平静,却带着更重的分量:“你们看到了。对于守信死战的军人,我韩月给予尊重和活路。对于背信弃义、反复无常之徒,我只有铁蹄和死亡!”

我扫过北俊辉等降将:

“北军将士,放下武器,便是我治下子民。过往各为其主,一概不究。愿继续从军者,经甄别考核,可编入我军。愿解甲归田者,发给路费,归还籍贯。幽州文武官员,只要未犯屠戮百姓等十恶之罪,愿效忠新朝者,留任原职或量才另用。家产私财,受律法保护。”

我又看向公孙家众人,语气淡漠:“公孙家助战有功,先前承诺的田宅发还、钱粮安置,会尽快落实。公孙氏子弟,科举、从军之途,一律平等开放。”

最后,我面向全军,朗声道:“今日之后,幽州即定!河北辽东,皆入版图!阵亡将士,厚加抚恤,立碑纪念!有功将士,依律论赏,绝不埋没!望诸位谨记今日之血与铁,戒骄戒躁,整顿兵马,以备来日,廓清天下!”

“王爷万岁!西凉万岁!”

在短暂的沉寂后,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终于响起,声音中少了些暴戾,多了些敬畏与认同。
我站在高台上,望着下方情绪复杂的人群,望着残阳下巍峨却残破的幽州城,心中并无太多波澜。杀戮与怀柔,威慑与安抚,都是手段。通向天下至高的道路上,需要沾满鲜血,也需要闪耀着理性的微光。今日的选择,或许会为明日减少许多障碍。

只是,当目光掠过那片被铁蹄踏成的血肉泥沼时,一丝极淡的、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厌倦,悄然掠过心底。这条路,注定要趟过无数这样的血泊。而那个在朝歌城外,或许正与某人切磋武艺、缝制冬衣的身影,此刻又在想些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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